我觉得我活着就是为了吸食毒品,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毒品,那我认为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连一点意义都没有。所以我想我的人生若不是在监牢里面老死,就是吸食毒品过量而死。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,我又非常的不甘心,难道我的人生为了这一点点的白粉就完全的毁掉了吗?

刘志宏口述/听见编辑部编撰


我出生于台湾苗栗乡下的一个教育世家。那个年代,学校间彼此竞争,用挖角的方式争取优秀的学生去就读。因为我从小就很会读书,成为争取的对象,因此先后读了三个初中。


没想到,进了第三个学校,功课竟然跟不上。这样的挫折,对我来说是奇耻大辱,非常气馁,就不想继续读书了。于是转回到乡下就学,成天与一些不爱读书的学生厮混。高中又换了三个学校,但不是被挖角,而是被退学而转学就读。


我开始学抽烟,并且常常逃学,有一些年龄比我大的孩子们带着我接触了毒品。 我想借着吸强力胶来逃避功课的压力。刚开始吸食时,感觉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,与现实世界很不一样;在那个幻想的世界里,我生活得很轻松,没有那么多现实的压力,可以整天沉溺在虚幻中。


但后来,我的思绪完全错乱了。不管是吸毒前或后,我内心的压力不但没有疏解,反倒药性一过,那种无奈的痛苦真是无法言喻。良心的责备,家人的眼光,无名的痛苦和压力油然而生。然而,愈陷愈深且用量也愈来愈大。


从高中开始到当兵的四年中,除了吸食强力胶,又染上安非他命,完全无法自拔。后来只好开始贩卖安非他命,周遭好多人都使用这种毒品,其中不乏老师、医生,甚至外貌看起来不像是会吸毒的人,也在使用安非他命。


在军中,因为吸食安非他命,晚上不能睡觉,白天不能正常的操课;严重的精神失常,开始出现幻听幻觉,甚至长官们不敢让我站卫兵,我差点不能如期退伍。退伍后,我在工厂里做了几个月,赚的钱根本不够买安非他命。有四年的时间我贩毒维生,取中间的价差来自己吸食。


我当时有很强烈的被迫害妄想症状,总是幻想有人要害我,有人要抓我。我一有这样的幻想就磨刀子,从晚上磨到天亮。白天就背着磨好的刀爬到树上,要看看是谁在跟踪我,想要害我。如果有人要冲进我的房间里抓我,一开门,十字弓就会将箭射到房门口。


吸毒,不但让我的精神状况一塌糊涂,妈妈也因此精神失常,结果母子双双住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。父亲更可怜,他在小学是总务主任,本来有很好的名声,因为我的败坏堕落,很多家长对我父亲说:“你要把别人的孩子教好,得先把自己的孩子教好;自己的孩子没有教好,怎么可能教好别人的孩子?” 


父亲好几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,三更半夜站在马路中间,要让卡车撞死。母亲把他拉到路边,对他说:“即使你要死,但也不能以这种方式死。如果被卡车撞死,卡车司机要负法律责任,会害到无辜的司机。" 


另外有一次是父母商量好买农药,要一起到祖先的坟上去自杀。因为他们觉得对不起祖宗,要以死抵罪。他们买了农药,到了坟上,妈妈又问爸爸:“一旦我们两个都死了,孩子还活着,那孩子怎么办?我们虽然死了,但他还继续吸毒,危害这个社会。只不过是我们没有看见而已,那我们就成了不负责任的父母啊?让我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使志宏改过向善?” 好在母亲给了父亲适时的劝阻,才免去遗憾。


我曾经尝试戒毒,住过三间精神病院,前后花了百万元台币。父母借贷付医药费,弟弟为我休学打工负担家计,我仍旧沉迷在毒品里天天昏睡,无可救药。我从精神病院出来时,部份记忆丧失,连回家的路和家里的电话号码都不记得。


但是,我里面的瘾,催促我死命追逐毒品。我曾想: “我这辈子大概不可能把毒品戒掉了。” 我完全绝望了,我想不是吸食毒品过量而死,就是被抓关到老死,或是出车祸,被车撞死。我知道我离死亡不远了。


那时母亲在嘉义的精神病院住院,她听到社工提到免费帮助人戒毒的福音戒毒机构。母亲听见后喜出望外,但具体情况不了解。妈妈问我:"志宏,你要不要去福音戒毒机构试试看啊?"我就问她那个机构是怎样帮助人戒毒的?"她说那个地方听说是基督教办的,就是靠着读圣经和祷告帮助人戒毒的。


我一听,就直接回答母亲说:"妈妈,不要浪费我的时间,我去过医院,有最专业的医生和药物帮我戒毒,花了那么多的钱,都没有把我的毒瘾戒掉,那个机构用读圣经和祷告就能戒掉毒品?真是天方夜谭!"但是,我母亲一直哀求我去试试看,为了敷衍她,我答应去了。


我刚去戒毒时,有弟兄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我,我当时没有任何记忆,也无法与人对话。所以刚进去,很少和人交谈。但是我知道,那位弟兄一直在默默的照顾我。每天吃饭的时候,带我一起祷告。晚上我睡不着又陪我聊天。聊天中我知道他过去是打海洛因的,打了十几年。看到他身上满是针孔,从他的谈吐,或他的爱心,根本看不出他曾经吸过毒。


我心里想,什么能力让吸毒的人会变成这样?除他之外,也有一些同样的弟兄,行为上看出他们也在改变中,我开始有了盼望,说不定我也能戒掉。所以,我开始花很多的时间读圣经、抄圣经来认识上帝。


那位陪我的弟兄每天都向我传福音,告诉我上帝怎么帮助他,在最痛苦的时候上帝怎样给他力量,让他胜过痛苦。因为戒海洛因是很痛苦的,他向上帝祷告,上帝就赐给他力量。当我很痛苦很不舒服的时候,他也为我祷告。


当我在福音戒毒村住了四个多月的时候,父母亲来看我,父亲穿着西装,打着领带,好久没有看见他这样穿着了。父亲对我说:“志宏,你在这里表现得很不错呢!有好几个月没有吸毒,也没有吸烟,你住在这里,爸爸很安心都会穿西装,打着领带去学校上课!”


当我听见父亲说这些话时,一边看着父亲,一边掉下了眼泪;我在想:“这么多年来,因我吸毒,父亲这个当主任的人,上班连领带都没心情打。现在我只是在戒毒而已,居然父亲的心情就放松了,变得非常高兴。”


当下我在上帝面前立志,从今以后我不要再让我的父亲因为我而丢脸。嚎啕哭泣的时候,才突然发现我的良心恢复功能了。过去十几年吸毒,我的良心被毒品麻痹,一点功能都没有。无论是我父母的伤心感受,或是家里的经济惨况,我都觉得事不关己。那时,我的人生毫无喜怒哀乐。


如今,我知道上帝已经在我心里动工了,我下决心要好好依靠这位上帝,过新的生活,不单单我要有新的生活,我要我的家人也有新的生活。就这样,我渐渐在圣经中认识上帝的作为,也信了救主耶稣。


你一定觉得奇怪,福音戒毒怎么这么奇妙?上帝不是看不见,摸不着的吗?我们怎么经历上帝的同在呢?根据我的经验和观察,没有人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戒掉毒瘾。我从前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能够把毒瘾戒掉,甚至很多朋友都因为吸毒而死了。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是靠医生或靠自己把毒戒掉的。


但是戒毒村有好多美好的见证。比如讲,当中的牧师和同工,以前吸毒,因为经历了上帝的恩典,生命被改变了,然后回过头来做福音戒毒的工作。还有好多弟兄,我亲眼看见他们的生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。这种情形不可能是人做的,如果靠人的意志力能做到的话,我立志不下数百次,早就成功了。甚至有的人曾经剁手剁脚想把毒戒掉,今天发了重誓,明天毒瘾来了又跑去找毒品。


吸毒的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,别人对你好一点,你会想这个人一定是另有目的;要是你对别人好,你也必定是存有目的才会对别人好。但是福音戒毒村是一个有爱的地方,有神同在的地方。在这里,人的生命能被改变,因为福音是神的大能,要救一切相信的人。


我在福音戒毒村住了七个多月,因为戒毒中心要搬家,就选择回家。那段没有工作的期间,我去教会参加聚会。感谢上帝,在那里遇见了陈兰芳传道。因为在一起聚会和服事,我们常常接触,她在信仰方面给了我很多的帮助。我四月1号开始去教会聚会,五月初上受洗课程,在五月15号受洗归入主的教会。我明白了上帝没有让我得到那份工作,是有祂的美意。祂早已为我一生作了最美好的安排。


我从陈兰芳传道的服事上,看见自己信仰根基的肤浅。神配合我和兰芳结为连理。我们在5月底订婚一个月后,自己北上去读改革宗神学院的延伸课程。结婚一年后,我们一起搬去台北,在改革宗神学院全修,共读了六年的神学。学士毕业后,被教会按立为传道师并差派我们夫妻开始一个新的福音戒毒的事工(恩福会)。


2003年六月毕业后,我和兰芳于九月开办「恩福会生命关怀之家」从事福音戒毒工作。我以过来人的身份,用我的戒毒经历,见证上帝的大能,借着福音帮助那些仍在毒海中挣扎,但有心想戒的吸毒者。我曾经被毒品捆绑,后来经历到上帝的恩典和祂的大能,生命被改变。


不仅我一个人的生命被改变,我的母亲也成为一位非常敬虔爱主的妇人。她爱主,不仅是因为主救了我,更因她也亲身经历了上帝的大能。母亲从一个传统又坚持祖先崇拜的迷信中,转向敬畏上帝、寻求主的作为,我就知道福音本是神的大能。所以,我甘心又乐意地响应了祂的呼召,和祂所赋予我的使命。


几年来,一路充满神的恩典和信实。若非祂的供应和众教会神儿女的资助与家人的鼓励,我们真不知要如何向前走。福音戒毒工作虽然重要,却不被重视,因为我们不是弱势族群,所以募款不易。


期许我们可以靠主继续努力坚持下去,发展二阶的工作,让弟兄们亲手劳力作正经事业,并将我们的经验,与这世代的人分享,宣扬上帝的美德和大能、见证祂的美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