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光是女性的外表对我有吸引力,我甚至想拿一把刀来解剖女性的身体。在情欲的争战、婚姻的破碎、疾病的重重击打面前,谁能给我真正的出路?

口述:吴杰   采访整理:Cathy、周立芬


一切都成幻影


90年代,福州的娱乐城刚开始发展,跟随世界的潮流,我一边在化工厂上班,一边在娱乐城上班。在声色场所进出,我年轻又有机会,开始放纵情欲,甚至到了没日没夜的地步。


很长一段时间,我的生活很糜烂,不光是女性的外表对我有吸引力,我甚至想拿一把刀来解剖女性的身体。虽然对婚姻感到恐惧,但为了跟原来的生活告一段落,想安顿留下来,30岁时,我还是选择了结婚。


婚后不到一个月,我在网络上认识一位女性,发生了婚外情。妻子被蒙在鼓里,没多久,我的脚就无缘无故肿了起来,而且肿得非常厉害,无法行走。到医院检查,医生诊断结果是乙肝性病毒相关性肾炎。


当时,妻子的伯父是中医院肾内科主任,他说:“这种病没有办法治愈,只能有多少钱,治多少钱。”妻子很灰心,在医院里照顾我两个月后,离开我走了。


疾病没有把我打倒,但老婆走了,给我很大的打击,心里很痛苦。晚上根本无法入睡,感觉心里有块大石头压着,非常沉重,只能靠安眠药。第二天起来,头昏昏沉沉,枕头上都是泪水。


身体垮了,工作没办法做了,老婆又跑了,我的精神几乎崩溃了!很想自杀或出家。出家,我觉得不会被收留,尝试过自杀,心里非常害怕,不知道未来要如何面对。


原先所自豪的健美身躯不能再给我安慰,原先所享受的灯红酒绿不能再让我留恋,原先所追求的美元大钞也无法使我康复,难道年轻的生命就此画上休止符?我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度过白天黑夜,没有人给我答案,没有人给我安慰。



白色病房的呐喊


小时候,看过一部外国电视剧《火星叔叔马丁》。夜晚,望着满天繁星,我不禁思考,世上真有更有智慧,更有能力,更有权柄的“生物”吗?在白色病房里,我又想起来儿时望着夜空时的遐想,心底深处不禁大声呼喊:谁能帮助我?


在医院,病友家属跟我传福音,邀请我去教会过圣诞节。望着眼前病房里一堵堵白墙,不禁悲从中来,以前日子过得多潇洒,现在却要一个人凄凄惨惨度日。为了消磨时光,我勉強答应对方去教会。


“神爱世人,甚至将祂的独生子赐给他们,叫一切信祂的,不至灭亡,反得永生。”(约翰福音3:16)这是我第一次进教会,听台上弟兄分享神的话。我心里稀奇:这是真的吗?我母亲是信佛之人,她为了我不知道拜了多少佛祖,烧了多少香纸,却无法给我安慰。这外国人的上帝管用吗?当时,我走路有困难,稀里糊涂被人扶起来决志,接受了耶稣。


回到医院后,我想:无论是治疗所需要的钱,依靠父母还是亲朋好友,还是拜偶像保平安,所有的路都已走尽了,最终都没有出路。今天我信了耶稣,耶稣能给我一条出路?


抱着这样的想法,我第二次去教会,买了圣经和赞美诗歌回来。在医院,我开始很勤快地读圣经,遇到很多问题,我就边读边记下来。等教会弟兄姐妹来探访我时,我就请教他们。


圣经马太福音11:28凡劳苦担重担的人,可以到我这里来,我就使你们得安息。信耶稣后,仿佛压在心头的大石被耶稣搬走了,睡觉也不再需要依靠安眠药。某天,隔壁病友跟我说:“大哥,昨天晚上你睡觉做梦,笑出生声音来了。”


我很惊讶,我会笑了,心里很喜乐,藏不住!病友和医护们诧异我的变化,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。看到一位位带着愁容的病友,我深深体会他们的难处。除了治疗时间,我穿梭在各间病房,告诉他们上帝在我身上的作为。


那时,病房的管理不像现在这样严格,我长期住院,把DVD搬进病房,播放圣经故事和赞美诗。诗歌很美,旋律悠扬,常常吸引病友们过来串门,我就与他们一起唱诗分享。奇妙的是,许多病友和护士和我一起归信耶稣。


耶稣说过一句话:有病的人需要医生。是的,谁没有病呢?或身体,或心理,或灵里的深处。人人都在寻找心灵的港湾,可以安息,可以倚靠。但是大千世界,如何寻觅?当有人告诉你:哇,我找到了,就在这里!你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看看,当你看到祂的作为时,又真又活,就愿意接受祂。


铁打的病房流水的病人,病友换了一波又一波,而我,成为上帝使用的器皿,在那里传扬祂的作为。



在圣灵的光照下,我看到了自己的败坏、堕落和可怕,被情欲捆绑和辖制,神竟然愿意爱我这样一个罪人,救我脱离情欲的网罗。但信主后,我仍然面临试探。


刚开始的时候,试探很频繁,也曾软弱跌倒过。当思想上犯罪的时候,便经历非常真实的痛苦,是信主前从未有过的。


有一次,我跟一位姐妹单独在一起,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:亲她一口。圣灵责备我:如果你这样做了,不但得罪神,也绊倒姐妹。我赶紧心里默祷:主啊,求祢让我的心安静下来。祷告后,心里很平安,也放松许多。


以前享受罪中之乐,但自从圣灵内住后,对罪非常敏感。在情欲上得胜,除了在基督里,没有其他的办法。若是没有联结于基督,人非常容易陷入试探中。主祷文提到的“救我们脱离试探”,是我深有同感的。当我们亲近神的时候,更容易远离情欲的罪。我常常提醒自己,在主里约束自己,也尽量让自己远离试探的环境。


献上的人不属我


转院后,我还是常常抓住机会传福音,病人一有事情,都过来找我。当时,医生下了死亡宣判书:你的病是尿毒症,没办法治了,可能捱不过三个月了。刚开始确定尿毒症,毒素肌酐1800多,正常人110以下,从血液到肌肉到各个器官都是毒。身上每个地方都发烧发热,无力,我整个人都摊掉了。但是上帝却给了我十年的时间,让我去接受装备。


有一次,我在敬拜的聚会中,台上牧者呼召:你们当中有谁的心被上帝摸着,愿意服侍神?我心想:我是一个病人,虽然想报答主,可是主会要我吗?于是犹豫不决。牧者一次次呼召,我的心一次次被搅动,一股力量催逼着我,再也不让我安坐,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,走到台前,跪在上帝面前,眼泪哗哗地流:主啊,我的命都是祢给的,祢要使用我,我愿意!


我就像一块干巴巴的海绵,如饥似渴地汲取甘露。我不再满足于一周一次的查经,而是一周几次到戴弟兄(他是一位赤脚医生,熟悉圣经)的店里,一面针灸,一面听他分享。去他的店路程不短,需坐四五十分钟的公交,还得走一段路,对我的身体而言,是一个极大的负担。每次到他店里,都脸色苍白,满头大汗,但我乐此不彼。


一次,当戴弟兄外地行医布道的时候,我也跟着去了。霞浦是一个海边县城,临山靠海,民风朴实,福音也较兴旺,只是传道人不多。到了那里,戴弟兄负责传道,我带敬拜赞美,弟兄姐妹聚会灵里欢喜,每天跟过节似的。由于山多,沿途还有许多弟兄姐妹要探访,我们常常徒步,翻山越岭,走了一村又一村。


有一次,天下着雨,我们去村里探访,弟兄问我:“能去吗?”,我不假思索回答:“没问题!”哪里想到,这路可真不好走,又是松软的沙滩,又是陡峭的山路,石头上还长着苔藓,冒雨走了两个小时终于抵达。我竟然坚持下来了,也不觉得累,却把戴弟兄给吓坏了。我知道是主耶稣托着我,使我有力量。


由于身体的病痛,有些教会无法提供神学装备。上帝透过很多环境坚固我的信心,为我预备了合适的学习机会,并在教会参与服侍。弟兄姐妹接纳我的软弱,体恤我身体上的需要,一直扶持我服侍到如今。


有时外出探访时,身体会吃不消。曾经我两只脚的神经坏了,没有知觉,不能弯曲,一点点力气都没有。在各个医院就诊,用针灸治疗,都毫无效果。那时,除了躺在床上治疗,我什么都干不了,躺在床上,非常消沉,不读经,也不祷告,玩游戏麻痹自己。


难道我要这样去见主耶稣了吗?我不停地问主:主啊,该怎么办?我不想羞羞愧愧地去见祢。有一天,在床上睡觉时,耳边反复响起一首诗歌:献上的人,就不属我。我对主耶稣说:我要起来,不能再继续消沉下去了。


做了决定后,我开始走出去,跟教会的同工交通,有些懂医的弟兄姐妹也帮我按摩舒缓。很奇妙,不久后,我脚的神经慢慢能动了,现在服侍基本上没有问题,也不用依靠拐杖走路了。



病痛中的讴歌


在病痛中,数算主恩很重要。人很软弱,靠意志很难胜过。有时,我连祷告都没办法。在属灵的争战中,我提醒自己常常看到神的恩典,而不是活在老我当中。得胜不是靠自己,即使医生也只能维持我的生命,但藉着信心的眼光和对永恒的盼望,神会赐给我足够的勇气和力量走前面的道路。


有一次,我的血小板出了问题,医生查了好久,都查不出原因,就决定抽骨髓化验。我以前抽过一次骨髓,手术不算大,时间也不久。但我对麻药耐药性很强,剂量是正常人的好几倍效果却不好。那时,我身边没有人,心里七上八下。


不经意间,我拿起病床头柜上的赞美诗,随手打开,想藉着唱诗稍稍缓解紧张的情绪。刚刚翻开赞美诗,就被一首《园中同行歌》深深吸引住了,歌词如下:「我独自来到花园里,玫瑰花正闪耀着露珠,忽然我耳中听见温柔声,原来是我主耶稣。祂和我同行又和我谈心,并对我说我属于祂。我们同在时情景真甘美,没有别人能领会。祂甘甜优美的声音,使善唱的雀鸟也镇静,祂所赐给我那美好佳音,在我心不住响应。祂和我同行又和我谈心,并对我说我属于祂。我们同在时情景真甘美,没有别人能领会。虽夜色已笼罩满天,我仍舍不得离祂身边,但祂嘱我走,那诚恳微声喃喃回响我心间。祂和我同行又和我谈心,并对我说我属于祂。我们同在时情景真甘美,没有别人能领会。」


好美的歌词啊!由于对歌谱还没有都掌握好,我就打电话给诗班班长向他请教,在电话里学唱这首歌时,我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。在园中独自行走的不正是我吗?可是,主来了,与我同行,安慰我,坚固我。


世界仿佛只剩下主与我,术前的紧张和孤单的感觉通通不见了,有的只是享受与主同行的喜乐和平安。


不知过了多久,护士进来让我术前签字,她发现我泪流满面,估计以为我害怕,竟然不知所措。一会来了三位医生,一位主任,另两位都是实习医生,男的身高马大,女的娇小玲珑。


在病房进行手术时,我趴在病床上,手里没有放下赞美诗,正如诗歌里所唱的,我仍舍不得离主身边。我一边轻轻地唱着诗歌,一边进行手术。打了麻药,试了针,也不觉得疼痛,但恍惚间一会像腾云驾雾,一会又颠簸起伏。和之前手术不一样,隐约中感觉到身边的医生跑来跑去……终于,手术完成了。医生走后,我还久久沉静于在园中与主同行的喜乐。


这时,病友们却像炸开的锅,纷纷对我说:投诉医生去!我有点莫名其妙,原来,刚开始手术的时候,那位女实习生大概是紧张或无力的缘故,把手术的长针插进我的背椎一半就插不进去了,折腾了好半会,又换了男实习生来扎。男实习生力气实在大,看女生插不进,卯足了劲,结果,进是进去了,但针却断了,只留下一点针尾露在外头。


医生赶紧回医务室,拿了钳子,扎进去不容易,拔针更不容易,我的整个身子随着他们用力上下起伏。一番折腾,终于把针头拔出来,最后还是主任完成了手术。听完病友们的讲述,我惊呆了:我本是抗麻药的,被这样折腾,竟然不知道。


我心里并没有愤怒,知道是主的恩典保守了我,使我不仅没有遭受肉体的痛,还经历了与祂相交的安息。然而,不可否认的是,疾病的痛苦和折磨在身上是很真实的,任何安慰的话也减轻不了病痛给肉体带来的痛苦。但是,我们有盼望。所有的人都有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一天。但是我相信生命的尽头,是到神那里去,美得无比。上帝透过病痛,让我学习忍耐、等候、顺服神。



重新爱上妻子


在住院期间,我认识了一位姐妹,她在医院做护士,听了我的见证,看到我生命的改变,很感动。我们接触一段时间后,互生爱慕,走到一起。谈婚论嫁时,虽然面对家人拦阻、同事不理解等,但是她义无反顾,选择嫁给了我。


婚礼那天,最令我难忘的是交换婚戒并誓词,当她将婚戒套进我的无名指,对我说:我愿意嫁给你做你的妻子,无论富贵与贫穷、健康与疾病……我都愿意爱你、保护你,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。四目相对,泪水已无法控制。弟兄姐妹们见证了这难忘的时刻,他们深知我们的不易,一个个为我们祝福感恩。


虽然克服了许多障碍,我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,但并没有像童话故事般很美好。婚后完全不同性情的两个人,生活在一起,面对柴米油盐酱醋茶,性格上有很多摩擦。我们的婚姻也触礁到一个地步——濒临离婚。


有一次,我们走到民政局门口,想把红本本(结婚证)换成绿本本。当工作人员在录入我们的情况时,妻子在外面等我,我在厅里办理手续。当工作人员抬头问我:“你确定要离婚了吗?”那一刻,我感觉像基督耶稣在问我一样,一下子涌现出主呼召我那时候的情景。


我说:“把结婚证还给我,不离了。”从民政局回来的路上,我心里默祷:主,求祢帮助我,让我重新好好爱她。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变化,我对妻子的爱,不仅停留在感觉上,还从生命里真实流露出来。妻子也改变很多,慢慢学习在灵里安静,并愿意同心一起服侍神。


虽然我们还在磨合中,但感谢神让我们认识到问题所在:当丈夫掌控妻子,妻子要恋慕丈夫时,在关系里就会不断造成冲突。神也逐渐让我们明白,在基督里学习彼此饶恕,不断学习回转到神的面前,领受赦罪的恩典。


曾经沉溺在滥交的生活里,爸爸说我是茅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。他们看到了我生命的改变,我深深知道:没有上帝的怜悯,就没有今天的我。虽然病情每周三次透析维持生命,并且双腿胫神经腓神经都损伤,无法正常走路,但却蒙上帝厚爱,祂应许与我同在,又赐给我不嫌弃我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。人生之路在恩典的保守中越走越光明,因为我知道生命的价值与意义。我也相信,当我离开这世界的时候,必将与我的主面对面,进入祂为我预备的永生。


圣经提摩太后书2:21说,人若自洁,脱离卑贱的事,就必作贵重的器皿,成为圣洁,合乎主用,预备行各样的善事。我曾经求神把病痛拿走,但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上帝能够用我,以至于我见祂的时候不羞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