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蒙恩的罪人
郭連雋口述 何曉東、郭林惠明編撰
播音:溪边树 插画:摩西
1949年,共產黨來北京時,我大哥是做汽車材料生意的,我也在那兒工作。當年的秋天,大哥派我去香港,幫他公司採購一些物資。我就在香港做同樣的生意,飛黃騰達,一切非常順利。後來我大哥的公司關門了,我也沒有生意做了。不久我就在香港結婚,沒有再回國去。當時我在香港有分公司,有很多錢和財產。大哥來信要我把所有分公司的財產和錢,都一起運回去。我只好把所有香港的錢和貨,都運回北京去,之後我的經濟就很困難。結婚之後,我妻子對基督有追求的心,而我根本不信,也沒有聽過福音。有一天,美國佈道家葛理翰到香港佈道,在南華球場,那時候有幾萬人去聽。因我沒工作,天天悶坐在家,非常無聊。妻子要我一起去。球場裡,人坐得滿滿的,他講些什麼我都不記得了。不過當時發生的神蹟奇事,現在卻記得很清楚。那時我還吸煙,葛理翰說:「吸香煙對身體不好,你們哪一個吸煙的人,今天願把香煙丟掉?」他這麼一說,大家都把香煙拿出來丟,滿地都是香煙。那時有四個人,抬一個不能走路的老太太來。大家都看見葛理翰站在講台上,那四個人把老太太抬上講台。有人來翻譯說:「葛理翰先生,如果你有神的能力,可以叫這位老太太站起來,我們就相信你所傳的。」這對葛理翰是非常為難,因為他不是神醫佈道家。如果老太太不能站起來,怎能向幾萬聽道的人交代?但葛理翰說:「沒有問題,叫她坐在那裡,我禱告神,看神如何來醫治她。」葛理翰就低頭,當他一禱告完,那個老太太忽然就站起來了,由台上走下去。全場的人熱烈鼓掌。我也看見了,這是我一生之中,第一次見到的神蹟奇事。可是我並沒有因此而相信,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裡,只覺得好玩而已。
我住九龍時,有一天忽然遇到一位同鄉楊牧師。大家相談之下,才知道他是在美國讀神學後回到香港。當時正在九龍衛理公會的安素堂作牧師,那是國語禮拜堂,在香港是少有的。他問我:「你信主了沒有?」我回說沒有。他說:「你為什麼不到我的教會來?」因為是同鄉,我那時也沒有生意做,就常常去找他聊天。他要我信耶穌,我也隨隨便便地答應了,反正信仰一個宗教,也沒有壞處。我也常去他家裡找他,因為同鄉,彼此非常親密。他是牧師,人緣好、又談得來,使我對基督教漸漸地有了好感。復活節到了,楊牧師講了一些得救的道理,他要求我在他教會中受洗,和我一起受洗的,一共有二十幾個人。衛理公會是用灑水禮,儀式比較簡單。他也講了一些教會的規章:不許吸煙、不許喝酒等等。那時我已經戒了香煙。我們跪在台前,由牧師在我們頭上灑水。當時我就有那麼一種過電的感覺,感受到一個力量,從頭一直到腳。至於我是否重生得救,我並不清楚。但這次受洗對我是有幫助的,至少使我向神靠近了一步。
我自從把公司的財產和錢,加上自己的1萬元,按我大哥的來信都運回北京後,就很窮困,也沒有什麼好生意可做。沒有錢就失去了當年的威風,人人都遠離我,我又無一技之長。當時香港陸續開放第一批、第二批和第三批的人移民到美國。我岳父是屬於第一批,所以很早就到了美國。這些人有些是做生意的,有些是美國留學生。後來第二批又開放了,我和妻子當時不想來美國。因剛來香港時,我生意做得很大,到美國無一技之長就無法謀生。到了第三批移民法案時,美國宣佈沒有名額了。我們是第三批,就只有等待,但那時我們仍不想到美國。後來,我經濟有問題,覺得在香港待不下去,去美國也是一條出路。美國領事館傳出來消息,有技術的人可以優先去,我就在香港遠東航空學校,讀了兩年機械工程。希望將來到美國,容易找到一份工作。書讀完了,美國政府還沒有對第三批申請的人開放。後來又有了第四批人在香港等,而且決定第三批人先去。我記得很清楚,當時我正在家中吃午飯,郵差來打門,有一封信給我們,一看是美國領事館寄來的。我申請第三批移民等得太久了,差不多已經忘記。信上說:你們要不要去美國?要去馬上去。這使我喜出望外,真正是神的安排,因那時我在香港已經山窮水盡了,沒有工作、沒有技術,也沒有人事關係,手裡的錢也差不多用完了,買船票的錢還是向朋友借,可以說是最苦的。我和妻子帶著兩個兒子,口袋裡只有30美元,就這樣來到了美國。
有人來美國,是帶學位來的。有人是帶錢,他們在經濟上都是相當富裕的。我們卻很窮苦,在船上我孩子要一杯汽水喝,我都不敢買。一到了美國芝加哥,我馬上找工作。我既在香港讀了兩年機械工程,就想到飛機場去試試看。我剛來美國,也沒有汽車。南部教會的一位牧師,帶我去芝加哥的歐海爾國際機場(O'Hare International Airport)。那時工作雖不太難找,但機場方面的人說:「我們這裡不需要你們這些機械工程人員。」意思說我沒有經驗,連作學徒都不行。但他告訴我:「這裡有一個工作,你可以申請,就是在飛機起飛之前,去檢查一下每架飛機的油夠不夠。」我當時急需要一份工作,我把申請表填好後,就準備要考試。我不知要考什麼,若考我英文,我是通不過的,機場人員告訴我不是英文是數學。我說數學沒有問題,我一向喜歡數學。他就給我一張題目,很簡單,是小學程度的數學。就是算一算汽油箱中還有多少油,減去多少,還剩多少。這太容易了,我把答案寫好馬上交給他,他看了很滿意。我在外邊等,他在辦公室裡面。他看了我的卷子不住地點頭,因為只有我一個人應徵。正當他要叫我進去的時候,忽然他的電話鈴響了。他講話的意思就是有一個人要我這個位置,這個人可能是他的親戚或朋友,他打完電話,態度就變了,叫我進去說:「對不起,我們不能給你這個位置,將來有機會,我們歡迎你再來申請。」看樣子,人情是全世界都有的,中國有,香港有,台灣有,美國也有。
那時我住在芝加哥南部,芝加哥大學周圍每條街都是屬於芝加哥大學的,學校勢力很大,產業也很多。我岳父以前在芝加哥大學讀碩士學位,他也在那裡工作,大學用人很多。我並沒有打算在芝加哥大學找工作,因妻子要去,我就跟她一起去看看。她在人事科中考試,我在外邊等。這時人事科中有人出來問我:「你是否要找工作?」我說要,他說他們低溫部需要一名技工,問我做不做?我連申請表都是他幫我填的。感謝神,在我們最困難時,竟然夫妻兩人都同時找到工作。原來芝加哥大學做實驗時,常常需要一些低溫化學的材料。為了省錢,在1960年代,都是他們自己設計的。我對這些也是外行,他們叫我做什麼,我就做什麼。我們那個部門,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,發明和製造原子彈的地方。這份工作,我做了三年十個月。我覺得沒有前途,雖然工作非常輕鬆,但薪水也很少。因為大學的經費都是來自政府,很少人是拿高薪的。但每一天也只工作兩、三個小時,有時甚至一天都沒有工作。我就常常禱告,求神幫我換一個能有發展前途的工作。當時我只想多賺錢,錢是第一。雖然那時我已是基督徒,但對神認識不清楚,神仍然憐憫我,也聽我的禱告。
有一天,教會中的牧師對我說,有一間相當大的保險公司,就是「紐約人壽保險公司」,這家公司的經理,發現中國人的市場非常好,他需要一個專門做中國人生意的人。當時我們的教會,是「華人改革宗長老教會」,這個經理就到中國人的教會來找。牧師說:「我們這裡有一個新來的,正要找工作。」他就指著我,我說我過去是做生意的,他說很好,他們就是需要一個做生意的人。牧師說:「他剛來美國,英文差一點。」他說:「沒關係,我們會有辦法的。」牧師就帶我和這位紐約人壽保險公司的經理見面,我們談得很融洽,他對我很滿意說:你正是我們所要找的人。問我願不願意去?當時我有些害怕,就說:「我做這工作的條件恐怕不夠吧。」說:「你只要會做生意,條件就很好了。」他實在也沒有把我看錯。後來我在紐約人壽保險公司,從1975年到1980年,就作到該分公司的第一名,直到今天,我還在這間分公司,已經三十一年了。他們給我很好的待遇,我的生活過得相當富裕,這實在是神的恩典。回想起來非常奇妙,因我工作還沒有兩個月,我們教會名字就改了,不再叫「華人改革宗長老教會」,而叫「海德園改革宗長老教會」。華人兩個字,已經不在電話本上,如果早兩個月改名,那個經理就不會到我們教會來找華人了,我也得不到這個好機會。可見我們用不著為明天憂愁,要絕對信靠神。「所以我告訴你們,不要為生命憂慮吃什麼,喝什麼;為身體憂慮穿什麼。生命不勝於飲食嗎?身體不勝於衣裳嗎?你們看那天上的飛鳥,也不種,也不收,也不積蓄在倉裡,你們的天父尚且養活牠。你們不比飛鳥貴重得多嗎?你們哪一個能用思慮使壽數多加一刻呢?」(馬太福音六章25~27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