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觉得我活着就是为了吸食毒品,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毒品,那我认为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连一点意义都没有。所以我想我的人生若不是在监牢里面老死,就是吸食毒品过量而死。可是在我的内心深处,我又非常的不甘心,难道我的人生为了这一点点的白粉就完全的毁掉了吗?

王腾口述/听见编辑部编撰


在还没有信耶稣之前,我是一个吸毒者。记得多年前一个寒冬的夜晚,我与毒贩相约在一家快餐店门前交易毒品。我又冷又饿,看见餐厅里面的人,正在享用他们的晚餐。


在我十九、二十岁的时候开始吸食海洛因,历时四年,那是我生命中不堪回首的一段日子。那时候因为对新工作需要适应,跟家人相处也不太融洽,所以我不常回家。我有一群酒肉朋友,当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会约大家出来一起去吃喝玩乐,藉此来忘掉烦恼。


有一次我们在KTV唱歌,有位朋友拿出一包白色的东西,他说:「这是四号仔(海洛因)可以请大家尝尝。」这些朋友有的本来就吸毒,我过去虽然跟他们玩在一起,不过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吸毒。人就是那么软弱,你曾经拒绝过,并不表示你一直都拒绝得了。再加上环境、心情的影响,每个人都有可能会去尝试毒品的。


那一次我也不例外。吸了以后,我心里还在想,海洛因并不像人家说的那么可怕,反而我还满喜欢那种感觉。因为它可以使我逃避现实。从此,我常常找几个朋友一起吸食,不知不觉大家都上瘾了。


那时我们共同的嗜好就是找毒品来吸食,但随着吸毒的时间愈来愈长,金钱上的需要愈来愈大时,朋友间的关系也愈来愈坏了。最后,我决定离开他们,但并没有因此就把我的毒瘾戒了。我开始向别人借钱、刷爆信用卡、偷家里的钱和金饰(当时海洛因的价钱是黄金的十倍)。到后来家人实在受不了了,把我赶出家门。


我的药头收留我,为了生活跟吸毒,我帮忙卖毒品,他们会给我一点零用钱和一些毒品供我吸食。因为帮忙贩毒,我的生活日夜颠倒,还要承担被抓和毒品被抢的风险。没钱的时候,就跟朋友开着小货车在半夜里去偷铁卖,或是做一些更不好的事情。


在这四年里我看尽了吸毒人心地的险恶及自私。虽然我不想象他们一样,可是因为我戒不掉毒瘾,以致于不自觉地也变得跟他们一样,既诡诈又狡猾。


但是上帝的作为就是这么样的奇妙,祂借着我的二姑姑让我的生命有了转变。


姑姑是一位基督徒,我吸毒和被赶出家门的事她都很清楚,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我。她常常打电话告诉我,有一个叫晨曦会的可以帮助我戒毒,叫我去试试。当时我一直没有响应她,因我知道戒毒这一条路不但艰难,也不容易成功。


那时候我的妈妈每天在家流泪等我回家。虽然妈妈很爱我,但我两个姊姊认为,如果我住在家里,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,所以不同意我回家。妈妈常常晚上睡不着觉,要靠精神科医生开的药物才能睡着。我的二姑姑就像天使一样,在妈妈最软弱无助的时候传福音给她,常常告诉她:「在人不能,在上帝凡事都能」。劝她要倚靠上帝,借着对上帝的信心,来面对她孩子吸毒的问题。


有一天我接到姑姑的电话,她说:「王腾啊,你妈妈要受洗了,要不要来观礼呢?姑姑知道你身上没有钱了,我可以给你一些钱」。对于深受毒品捆绑的我,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。虽然内心里我也有亲情,但表现不出来。


于是我答应姑姑,约了在教会见面。隔着一条街,我看到了爸爸、妈妈、姑姑和两位姊姊,还有其他的亲戚朋友。他们的脸上都充满喜气和笑容,我与朋友在对街看着他们。我突然觉得爸爸、妈妈变得好陌生。我曾经也是这个快乐家庭的一份子,如今我们虽然只隔着窄窄的一条街,却觉得距离非常非常的远。


姑姑看见我,给我一些钱,要我赶快进到教会里去,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去教会。还记得大家唱的一首诗歌,叫做「你爱的大能」。歌词当中有一句是圣经上的话:「但那等候耶和华的、必重新得力、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、他们奔跑却不困倦、行走却不疲乏」。「如鹰展翅上腾」的「腾」字,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

我想起小时候,我问我的爷爷,为什么给我取名叫王腾呢?爷爷回答我说:「就是希望你能飞黄腾达,愈飞愈高」。想起这段往事,我的眼眶早已湿透了,我心里对上帝说:「上帝啊!虽然我不认识你,但是我觉得妈妈能信你真好,看,她现在是多么的快乐。我是一个失败的人,我连明天能不能吃饱都不知道,我想我这一辈子是飞不起来了,求你帮我照顾妈妈好吗?」


就在这一刻,上帝的爱在我的心里作工,四年多来的不安、苦毒、仇恨,都随着泪水流走了。我重新感觉到有平安和盼望。过了三天,我打电话给姑姑说:「我愿意去晨曦会戒毒」。虽然我不确定去晨曦会是否真的对我有帮助,但是上帝的爱和大能激励了我,让我不再逃避,愿意勇敢的来面对自己。


在答应姑姑去晨曦会戒毒之后,先跑回家住了几天,等候晨曦会的通知,同时我也带了一些毒品回家。等到毒品吸完了,毒瘾发作了,妈妈怕我毒瘾难熬又跑去外面吸毒,赶紧把我送到805军人医院戒毒。


因为吸毒被归类为精神科的疾病,院方把我和精神病患们关在一起,又给我打了一针,这一针让我在床上躺了两天。起来之后意识模模糊糊的,等到我完全清醒过来,已经过了一个礼拜,毒瘾发作的症状也没有了,医生通知爸爸、妈妈可以来接我回去。当爸爸来接我的时候跟我说:「晨曦会已经有空位了,明天你就可以去了。」我坐在车上愈想愈不甘心,既然明天就去晨曦会,今天晚上一定要吸个够。


当爸爸把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,我向他说:「我帮你把车开进车库好吗?外面正下着大雨。」爸爸心想:儿子刚刚才从医院戒毒回来应该没有毒瘾了吧,于是放心的把钥匙交给我。我很快的把车开走,去找朋友拿毒品。我心想,我不是已经把毒戒了吗?为什么我对毒品的渴望会强烈到这种地步呢?


这时我才明白这是心毒!不是我的身体有需要,而是我的心已经被毒品控制了。到了朋友家,发现爸爸已经在那里等我,他伸手要抓住我的车,我把车头一转,调了方向去找另一个朋友。这时候我觉得很惭愧、很心痛,同时也体会到了医院是帮不了我的,医院只是帮助我除去身体上的毒,但没有办法除去我心里的毒。我心里想:或许只有晨曦会和那些基督徒们所信的上帝能帮助我了。


到了晨曦会苗栗村时,因为发现在那里不能抽烟、不能随便外出、没有电视,只有圣经和一些属灵的书籍,所以我不太愿意住下来。但妈妈跟姑姑一直好言相劝,我只好答应他们留下来几天看看。于是由一位较资深,并且戒毒已经稳定的弟兄,陪我住在新人房


在刚开始的时候,他对我讲他自己的见证,告诉我他是怎样走过来的;当我想离开时,他就劝导安慰我;当我不舒服的时候他就给我按摩,或跪在我旁边为我祷告(虽然那时不晓得祷告有什么意义或帮助,但我心里是非常的感动)。


想起以前和吸毒的朋友们在一起,那些人自私自利的态度,和如今在我身旁陪伴我的人是多么的不同。但过了没有几天,我又吵着要回家。为了要离开,我曾经喝洗碗精闹自杀。甚至进了办公室,看到桌上有美工刀,便拿起来要伤害自己,伤害来劝我的人。


其实心里只是想让他们把我送到医院,这样我就可以跑出去吸毒。吵累了,我被送回房里去睡觉。过了没多久,忽然听到一些声音,我睁开眼睛,看到刘民和牧师和村中的同工,以及一些弟兄在我床边一起为我祷告。那一刻,我觉得很温暖,很想流眼泪,开始为自己以前做的坏事及刚刚的举动自责,也好像听到妈妈叫我不要放弃。


这时候我才真正的愿意悔改。我开始认真上课、读经、祷告,因为我看到了希望。在这里我看到很多戒毒成功的例子,也看到了上帝的爱。因此,我决心让耶稣来带领我,帮助我。我在2003年的10月10日在晨曦会接受洗礼归入上帝的名下成为祂的孩子。


当我戒毒期满时,面临了抉择,是要回家找工作或是继续留在村中。上帝感动我留在戒毒村里服事。过了半年,姚鸿吉牧师夫妇一家被差派到美国加州圣荷西,开拓福音戒毒事工,刘牧师派我前来向姚牧师和涂牧师学习,与他们同工。


美国虽然是一个经济、军事强国,但毒品泛滥程度并不亚于台湾。在加州,大麻已成为合法的医疗药品,以至于许多人并不认为大麻是毒品。华裔青少年吸毒比例居高不下。但在美国却没有一所专为华人设立的福音戒毒机构,因此,晨曦会在北美的事工是何等地宝贵及重要。


在这一年当中,无论是中心的住处、戒毒牌照的取得、或是姚牧师的工作证等等,都看到上帝如何为美国晨曦之家开路。甚至当我自己在修习华文圣经学院的课程时,所需的费用都有天使透过不同的管道为我供应,学院还自动减免一半的学费。许多奇妙的经历让原本小信的我,信心增长了许多。


在与弟兄们相处当中,我也看见自己仍有许多不足的地方。无论是文化上的差异、语文上的沟通,都曾使我有很大的挫折感。但上帝总在我灰心沮丧的时候,透过姚牧师夫妇的鼓励及安慰,很快的,我就能面对问题并且调整自己,重新站起来。


每当看到跟我以前一样,仍受毒品辖制的弟兄前来寻求帮助时,我便迫切想要帮助他们。我常问上帝,要怎么样才能有效的扶持这些吸毒的朋友? 


有一次正当我寻求上帝的心意时,我内心清楚感受到祂在对我说:「孩子呀!,不要以现有的为满足,唯有在我的话语上更加装备自己、充实自己,才能有效的帮助这些同样吸毒的朋友。所以我要你竭力追求,这样,你便可以得着我所要你得着的。」


我内心充满无限的喜乐及感动,清楚上帝要我接受更多神学的装备,将来可以更成熟更有效的服事。所以除了修习华文圣经学院的函授课程,我也在2008年五月获得基督工人神学院的教牧硕士学位。更感谢上帝让我在神学院遇到与我相互扶持、同走天路的属灵好伴侣,我们在神学院毕业后结成连理,现在已经有一个孩子了。


福音戒毒已是我一生最大的使命,盼望将来我可以成为上帝重用的器皿,能够在晨曦会尽自己的力量服事上帝和被毒品捆绑的人,就像这里的许多牧长同工一样,回头之后,坚固其他的弟兄。